时间有着一种神奇的魔力：它既能让我们从莫大的伤痛中逐渐走出来，也会让我们无忧无虑的快乐童年逐渐褪色。这里面蕴含着一种重要的心理过程，即过去时间折扣（Past temporal discounting），它是指个体回忆过去事件时所感受到的情感强度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衰减（折扣现象）。尽管过去时间折扣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我们的生活，但目前仍缺少有效的研究范式对过去时间折扣现象进行考察和刻画，因此尚不清楚其变化的基本模式和规律；也不清楚过去时间折扣如何影响人们的心理健康，例如对过去积极事件折扣较慢（回忆时感受到更多的积极情感，即更强地“思甜”）和对过去消极事件折扣较快（回忆时感受到更少的消极情感，即更弱地“忆苦”）的个体，是否会有着更健康的心理状态？

近日，西南大学心理学部冯廷勇教授团队在心理学顶级期刊《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Clinical and Health Psychology》（中科院分区SSCI一区，心理学大类，IF = 8.8）上发表了题为 “The impact of past temporal discounting on mental health: Opposite effects of positive and negative event aftertastes over time”的学术论文。该研究创新性地采用反向追踪范式，有效地揭示了过去时间折扣（包括积极和消极事件的时间折扣）的变化模式和基本规律，并考察了过去时间折扣对个体心理健康的系统性影响。

该研究对210名被试报告的个体真实事件（过去一个月内发生的三件积极事件和三件消极事件）进行了八次追踪（每次间隔四天），每次追踪记录了个体回忆这些事件时的情感强度。图1A、图1B分别表示对于积极事件和消极事件的情感强度随时间推移的变化。本研究首先使用贝叶斯混合效应二次模型，对时间和事件情感强度之间的关系进行建模（模型包含时间的线性效应和二次效应）。结果发现，对于积极事件和消极事件，时间对事件情感强度的线性效应（积极事件, B = −0.816, 95 % HPDI = [−1.022, −0.605]；消极事件, B = 0.683, 95 % HPDI = [0.502, 0.861]）和二次效应（积极事件, B = 0.007, 95 % HPDI = [0.004, 0.01]；消极事件, quadratic effect: B = −0.006, 95 % HPDI = [−0.009, −0.003]）均显著（图1C、图1D和图1E）。这些结果首先揭示了过去时间折扣现象的存在，并且表明回忆过去积极和消极事件的情感强度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呈现先快后慢地的下降模式，这与未来时间折扣（如跨期选择）的双曲线折扣模式相似。

图1 积极与消极过去时间折扣变化模式图

该研究进一步提取了模型中每一名被试的随机截距和随机斜率，以此为每名被试生成个性化的过去时间折扣模型（路径），并在标准化坐标系中利用曲线下面积的方法（Area under the curve, AUC），表征了每一个体的过去时间折扣速率——包括过去积极、消极时间折扣速率（AUC越大表示折扣速率越慢）。斯皮尔曼等级相关分析结果显示，过去积极时间折扣速率和过去消极时间折扣速率之间存在显著的正相关关系（Spearman's rho = 0.359, permu-p < .001, 如下图2A）。而配对样本t检验的结果显示，过去消极时间折扣速率比过去积极时间折扣速率更快（t = 1.93, permu-p < .001, Cohen's d = 0.134, 如下图2B）。以上结果表明，对过去积极事件折扣更快的个体，也会更快地折扣过去消极事件。但总体而言，相比于过去积极事件，过去消极事件的情感强度会以更快的速率进行折扣，这与主动遗忘（active forgetting）、情感衰退偏差（fading affect bias）相关研究的发现，以及弗洛伊德有关压抑（repression）的观点不谋而合。

图2 积极过去时间折扣与消极过去时间折扣的关系

最后，该研究探究了过去时间折扣是否会系统性地影响个体的心理健康水平。本研究利用多元线性回归模型，使用过去积极和消极时间折扣速率对多种心理健康状态进行预测。结果显示：两种（积极事件与消极事件）时间折扣速率对主观幸福感、抑郁倾向、焦虑倾向、压力易感性和反刍倾向有着相反的影响（图3 所示）。这一结果表明，积极事件过去时间折扣速率过快，或消极事件过去时间折扣速率过慢都会对心理健康的多个方面产生不利影响。这可能与怀旧（nostalgia）或反刍（rumination）影响心理健康的机制有关。

图3 过去时间折扣（积极事件、消极）与心理健康关系

综上，该研究创新性地采用反向追踪范式，有效揭示了过去时间折扣现象的存在及其变化模式和基本规律，并在此基础上较为全面地探索了过去积极和消极时间折扣对个体心理健康的系统影响。本研究为后续有关过去时间折扣和广义时间折扣（探究过去和未来时间折扣之间的关系）的理论和研究奠定了基础。该研究也进一步发现了过去积极和消极时间折扣对心理健康的广泛且重要的影响，即对过去积极事件折扣较慢（回忆时感受到更多的积极情感，更强地“思甜”）和对过去消极事件折扣较快（回忆时感受到更少的消极情感，更弱地“忆苦”）的个体，具有更高的心理健康水平。

该论文的第一作者为西南大学心理学部硕士毕业生胡博文（现为北京师范大学在读博士生），通讯作者为西南大学心理学部冯廷勇教授。该研究得到国家自然基金面上项目（32271123）、重庆市技术创新应用发展重点项目（CSTB2022TIAD-KPX0150）、国家重点研发计划（2022YFC2705201）、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创新团队项目（SWU2009104）和西南大学创新研究2035先导计划（SWUPilotPlan006）的资助。

Hu, B., Zhang, S., Liu, P., Zhou, F., & Feng, T. (2024). The impact of past temporal discounting on mental health: Opposite effects of positive and negative event aftertastes over time: Aftertaste and time.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Clinical and Health Psychology, 24(2), 100453. https://doi.org/10.1016/j.ijchp.2024.100453